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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想起来这里是楼道,大喊会被邻居听到,这大通铺似的一片楼里,都是十来年的熟人,可藏不住秘密。

他握着玉知的胳膊几步跨上楼,玉知被他拽得踉踉跄跄,又被他往屋里一塞。他把门扣上,抬起她脸来察看:“…你真是舍得对自己下手,家里人什么时候这么打过你,你倒还扇起自己的巴掌来了!”

邢文易把她按在椅子上,自己去翻冰箱,买冰箱的时候送了个冻格,里头剩了些他之前冷敷没用完的冰块。他往半干的帕子上一拍,掉出来的冰包成一小包,按在女儿脸上:“敷着,要不然肿得高。”他转身抽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我这边有点事,你帮我去半个小时,现在到七高炉了,老谭他们在那边……好好、谢了,欠你一包好烟。”

挂了电话,玉知还低着头手撑着冰块,邢文易蹲下去看见她眼泪不要钱一样往外冒,这个孩子哭起来没有一丝声音,嘴唇咬得死死的,脸涨红得像个过敏番茄。

他说:“打自己干什么?我也不会打你。我永远不打你,你这样抽自己,我看了就会解气、会好受吗?”

“我、我觉得、呼……”玉知一开口就是抽噎:“对不起……”

“对不起也不能打自己。”

他又往洗手间走,扯一条白帕子给她擦眼泪:“你告诉我,你是觉得自己哪里错了?”

“我不应该,偷,东西……”玉知一说话,好不容易擦干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我还、还偷过你的…钱……”

邢文易心里有点意外,又觉得这是意料之中。他心里没有责怪的情绪,只问是什么时候的事。玉知老实回答:二年级。她还很清楚的记得那是她第一次偷钱,和爷爷家各个箱子都有锁不一样,邢文易的钱从来不防她,经常各个柜子上都有他买烟找散的零钞,如果玉知在,他就掏几张给她零用。后来这边遭过贼,邢文易的钱也就不摊在外面了。

玉知就是在那时候萌生了小小的物欲,她太想要一支新的自动铅笔,也太想看漫画杂志了。在学校里,没看过漫画周刊的人和同学根本没有共同话题,小学生零花钱都很有限,经常是你买一期,我买下一期,大家轮流出钱分着看;可是玉知零用钱少得可怜,久而久之那些人嫌她只看不买,也不愿意再借她了。

况且小学门口的小卖部简直是销金窟,永远有更漂亮的笔,更好看的本子……她觉得向家长开口要钱是一种极大的心理负担,于是就这样将手隐秘地、悄悄地伸了出去。她现在还记得邢文易那件皮夹克内衬的手感,也记得钱上的油墨味。她用二十块钱买了一瓶阿萨姆、两期漫画杂志,一支粉色的自动铅笔、一块橡皮擦。

只要试过一次,就再也无法回头。偷窃打开了充满诱惑的潘多拉魔盒,她逐渐觉得她有这方面的所谓“天赋”,玉知故技重施,在爷爷午睡时偷了五块。此后,她爱上了在同学面前拿出需要找零的纸钞的感觉,只要有了钱,那些看不起她的人就会转变态度,狗腿地向她借阅漫画。

她无师自通地领悟,想要获得东西,甚至可以不花钱。之后就是在文具店、小卖部的犯案。十次偷窃的战利品,足够填充半个抽屉。

那时恰逢邢文易买了轿车,公立学校生源质量参差不齐,有好些学生家里并不富裕,而钢厂效益好,邢文易薪资水涨船高,邢玉知走向他的新车时,耳边都能捕捉到同学的窃窃私语,无非是说邢玉知家条件还不错嘛。小孩也不认得牌子,崭新的轿车,就算不是宝马也足够唬人了。可就是这样天真的、墙头草一样不饰伪的势利,才最扎人心。

她交代清楚以后,反而松了一口气。可是她依然忐忑,等待邢文易给出的判决。

邢文易:“你还记得那么清楚,说明你心里也不舒服。”

她迟疑着,点了点头。

“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忍不住,等到我把它们摸到手里的时候,我的脑子好像空白了一样……”

“其实你知道这是错的,你也知道你不该这样。”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玉知抬起脸来看着他,脸上是焦急和慌张。

“爷爷奶奶平时没给你钱买东西吗?”

“……没有,很少,一二年级的时候,有时候给五毛或者一块,三年级奶奶去世以后我就不好意思要了,他们也没给过。”

“所以你是没有钱花,才想要,是不是?那爸爸每个星期给你的零用钱呢?”

“很快就用完了……”邢玉知两只手捏在一起:“同学过生日要送东西,班里要交钱,水费,本子钱,有时候笔写完了……钱一下就没有了。”

她慌慌张张,又开始道歉。最后伤心起来:“……没有钱,没人和我玩。”

邢文易内心不免又震惊又心痛,想了想的确,孩子之间最爱霸凌孤立,并不是小学的孩子就不懂这些心机!他心里也乱糟糟的,总不能把父母挖出来质问他每个月给的钱为什么不分给孩子一点拿去零用;又恨自己不够关注她,忙起来半个月一个月的也见不上一次。

可真有这么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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