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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阳光灿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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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笑说,这么快把我忘了?我是周敏之。

那语气中不无遗憾和悲伤。石柔一下子想起来自己年轻时候干过的许多蠢事,脸上一烫,别过眼睛不看他,说,哦,是周检察官,这么多年没见了,我实在没认出来。

现在早不是什么检察官啦。周敏之耸耸肩,一面看了看藏在石柔身后的小玉兰道,是你丫头啊,我说怎么看着不知道像谁呢。这么一看,确实跟你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石柔不太自然地说,大家都说不像我,还是像她爸。周敏之愣一下,随后又尴尬地笑起来。石柔正要牵着小玉兰往下面走,周敏之忽然说,孩子刚说走不动了,这离下头还十来层呢,我背她走吧。不等石柔说话,小玉兰已经欢天喜地地撒开她妈妈的手,跑到那叔叔背上去了。石柔气得咬牙瞪她女儿,可是,小孩子能有什么错呢?大人的愚蠢和罪恶,她们是一无所知的啊。

周敏之便背着小玉兰,扶着两头的墙壁往下面爬。石柔落在他们身后,也小心地挪动着。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今天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塔内的阶梯窄小湿滑,下塔时远比爬上来时困难得多。周敏之走几步回头看向石柔,见她也颤抖地爬得艰难,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说,你扶着我走吧,这边太陡了,你小心别滑倒。石柔看了一眼周敏之伸出的手,没有牵。她说,你别管我,你帮我看好我家那个小祖宗就行了,这要是我摔一下,把你们两个都拽倒,我得后悔一辈子。周敏之的手便尴尬地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失望地收了回去。

石柔有意落在周敏之和小玉兰身后,直到他们离开她的视线,下到下面的塔层去,她才寻了一个角落稍微坐下休息,同时怅然若失地望了望塔窗外的花红柳绿,她惊讶地发现,塔的侧身不知哪块砖松动了出一条缝隙,里头居然长出一株她叫不上名字的花。

石柔磨磨蹭蹭地下了塔,见四周的乘凉椅都叫游客满满地占据了,周敏之正随意朝地上一坐,逗她的宝贝闺女玩,两人你追我赶的,看着挺和谐。石柔走过去,拉过小玉兰,跟周敏之道,今天谢谢你了,改天有空请你吃饭。周敏之拍着裤子上的尘土起身,自嘲般地对她笑说,不用了,改天就是没有这一天吧。

小玉兰很快便又追着其他游客堆里的小朋友打闹去了。石柔便跟周敏之在双塔公园里漫无目的地散着步。石柔注意到,周敏之与几年前相比憔悴多了,虽然能看出曾经勃发的英姿,但眉宇间都透着一股历经灾难后的无奈与不安,两颊也呈现不健康的灰黄色,沉默的凹陷下去。她忍不住跟他说,你好像瘦多了,还是要注意身体啊,身体完了就什么都完了。周敏之倒强笑着跟她说,我还好,倒是你一点儿没变,女儿也很漂亮可爱。

石柔问他,你刚说你不当检察官了?是辞职不想干了?周敏之说,你可以说辞职,也可以说树倒猢狲散。我爸三年前进去了,我也在法检系统没有立足之地了。石柔有些惊讶,那你家……还好吧?周敏之看着她笑说,好什么好,不好又能怎样,我妈把眼睛都要哭瞎了,有什么用?自己造的孽,自己还。不是你的东西,你拿了,早晚吐得干干净净。

石柔感到有些怅惘,同时当年对周敏之的深沉怨恨似乎也被淡淡地抹除了一部分,她现在甚至有些同情他。但她又转念一想,她凭什么同情他?他跟他爸曾经坏事做尽,贪污无数,现在落得这个下场,都是他们自找的,活该。

你带着女儿来山西玩吗?周敏之似乎不愿进行这个令人难过的话题,转而问她。石柔说是,她小学放假了,带出来玩几天。周敏之又问,那,她爸爸怎么没来?石柔说,我爱人在军队临时有事,来不了。周敏之便哦了一声。石柔说,你呢?你也是来太原玩的?周敏之说,嗯,自己一个人散散心。

两人便不再说话,各怀心事地一路沉默着。半晌,周敏之才忽然又开口,石柔,你大概会觉得我是自作自受,其实今天见到你,我又高兴,但又害怕,我不知道你看见我这副落魄样子,心里会怎么笑话我,我不愿在你跟前丢人。石柔停下脚步,感受微风从双塔寺那边吹来,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带来一丝莫名的寒意。她抬起头看着周敏之,说,我笑话你干什么,各人有各人的命,谁不是关起门来自己过活,哪管别人的鸡零狗碎。是非也许世人都知道,冷暖却只有自己知道而已。我既不恨你,也不怜悯你。你也别太受那件事的打击,以后踏踏实实活,没有门路也有出路。

周敏之的眼泪涌上来,他强力克制住了,他冲石柔笑道,每次听你说话,都觉得心里有安慰,说真的,我很羡慕你。石柔摇头笑道,你羡慕我,我还羡慕别人呢。没什么好羡慕的,我的苦给你,你未必真的想吃。你的乐给我,我未必真的消受得起。

一会儿小玉兰跟其他小朋友玩累了,欢脱跑了来,一头钻进石柔怀里。石柔便抱着女儿转头很周敏之说,那我先走了,后会有期。周敏之拦了她一下,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他说,我请你娘俩儿吃个饭吧,我知道太原最好的一家饭店。石柔最后看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饭就不吃了,你也省的破费,小家伙急着回去跟她爸爸打视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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